第46章 夕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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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吸力猛地收住,法陣的中間黑洞急速縮起來的同時卻突然湧出無數條黑色的光束直射向天空。一時間大地開始搖晃起來,整個大江山內外都有影響,甚至延至京都各地。
而明鬥這時立即站起來一把拉過玉稻殷,酒吞童子也趁機將安綱拔了出來——“玉稻殷……?”浮現在空中的兩個身影中,那只全身金色的狐妖這時看向地上的這一切,一時間感覺到一種難以壓抑的悲憤開始油然而生,就在她這時沖向他們的那刻,黑色的光束突然擴大,將在場的他們全部包圍了進去……
“玉稻殷!!!”在一片漆黑中,夏花的耳邊傳來了那聲怒吼,就像一時間突然被狠狠敲醒一樣,一幅幅過往的畫面開始在自己的腦海裏旋轉起來——“呃……”覺得自己的大腦無法接受那麽多,夏花在一片漆黑中跪了下來,伸手捂著自己的頭。
而內心深處浮現出剛才那個大喊‘停下’的身影,是讓自己更加痛苦的根源一樣。
很想這個人,也想那兩個妖怪……為什麽?明明是敵人才對……
夏花努力思尋著記憶深處,但是卻總感覺有一道強大的力量在抵擋著自己。“【不要再想起來】”從那天倒在他的懷裏的那刻,那句話就像有著生命一樣時刻提醒著自己,自己到底把什麽拋棄了——為什麽不能再想起來!?
“啊啊啊錒!!!!”自己的頭痛得就要裂開來一樣,她大叫著,哭著請求快點結束自己的思尋。可是又好像有另一個自己要不斷去想,要將自己吞噬掉一樣。而在這時,眼前的黑暗漸漸泛起了點點紅光,夏花身處一片泛著紅光的土壤上。在她的遠處,巖石下是滾燙的巖漿。巖漿照射出可怕耀眼的橙色火光,光是看上去就讓人心驚膽戰。四周彌漫著灰色的煙霧,天空上漆黑一片毫無星光,唯有巖漿的亮光將這裏照亮。
這個地方——已經不是人間了。
“這裏……”夏花這時擡起頭看著遠處,不由得自言自語起來:“大江山……?”就在夏花要支撐起自己站起來的同時,又突然重重地倒在地上。“…呃…”一種難以想象的心痛開始自己的心裏蔓延開來,夏花立即伸手緊抓住自己心臟處的衣服繼續支撐住自己站起來。而這時,夏花甚至連她自己都相當意外地看到一只纖細的手伸在她面前。
“……”夏花頓時一怔,慢慢擡起頭便對上一雙明亮的深褐色眼睛,眼前出現的是一位穿著華麗十二單的漂亮女子,全身鮮艷的服飾襯托出她那白皙的皮膚和絕美的相貌。同樣深褐色的長發披卷下來,眼前的女子簡直就是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已經成這個樣子……”女子這時帶著憐愛的眼神看向她,伸手便扶起了她——“你……”夏花覺得在這種地方應該無人停留才對,但是為什麽眼前會出現這樣一個漂亮的女子?
而女子沒有理會她,則是帶著她慢慢走向前方。一路上夏花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是卻感覺到這個女子身上的香氣是那樣的清新,讓她一時間忘記了胸口的疼痛。而走了一段路之後,女子突然停下便指向遠處不知道何時出現的花海。
“……”夏花簡直看呆了,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巖漿和懸崖竟然包圍著這樣一片花海,一眼望去無數種花朵開放在那裏,紅的黃的紫色……甚至不少鮮綠襯托出它們,簡直就像一副畫一樣。而花海的上方漆黑的天空中竟然射下一道陽光一般的光線,將這裏照得更亮。四周彌漫起淡淡的花香,跟那個女子身上的香氣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夏花突然註意到花海中有一個身影正坐在裏面,他全身漆黑的裝束在五彩繽紛的世界中顯得特別明顯,而那頭深綠色的短發直直地垂在自己的脖間,他此時正背對著自己,光是看背影便覺得他是一個十五歲的男孩。而夏花註視他許久,便發現眼前的男孩這時突然漸漸變大——一下子變成一個身材高挑的男子,漆黑的和服上有著紅色的花紋點綴,就像夜空中真實存在並綻放的花朵一樣絢麗奪目。而那齊齊的短發這時長及肩上,後腦勺還高高束起一個小辮子。
夏花這時看向自己身邊的女子,她完全不知道眼前的畫面是真實的還是假象,就在她開始警惕起來的同時,遠處的男子這時轉過了臉,那張臉孔頓時讓夏花怔住——跟酒吞童子一模一樣?!
“……”夏花看著那張臉頓時瞪大雙眼,也在這時似乎內心深處有什麽開始敲醒自己道:這個難道是過去的酒吞童子?
那雙明亮的金眸和嘴角洋溢的微笑和現在的酒吞童子差異巨大,天真爛漫,毫無約束地活著,跟那個心狠手辣、變化多端的他根本不是一個……
“……酒吞童子……”夏花這時輕聲說著這個名字,身旁的女子這時突然說話了,那清澈響亮的聲線就如琴弦聲般動聽:“酒吞童子只不過是作為妖怪的名字而已,他最初只是個人類……”
“……”夏花頓時一怔,轉過頭看著身旁的女子,輕聲詢問道:“他作為人類的名字……已經想不起來了嗎……”
“名字只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對他來說,‘酒吞童子’這個名字已經夠了。”女子話音剛落,花海中的男子突然在這時倒在了地上,“他怎麽了?”夏花剛要沖過去,女子便立即攔住她:“即便作為人類,該承受的東西就要他自己去承受……”說到這裏,夏花聽到那個男子從花海裏坐了起來——“已經夠了……你們全部都要背叛我的話……全部都把我視為怪物的話……全部去死吧 ……”四周頓時回蕩起人們的哭喊,此起彼伏的聲音不斷傳進夏花的耳朵裏:“去死吧!你這個家夥活在世界上就是個累贅!”“你一生下來就克死了自己的父母,村子裏好幾個領養你的人都受到了牽連!你這個鬼子!”“去死去死!滾出這裏!”
鬼子……?
“……”夏花看著花海中的男子這時開始發出陣陣冷笑,不知何時他的臉上開始浮現出不知是誰的鮮血,而發間那雙金色眼瞳在這時開始變得暗淡,深邃得可怕。“那麽好吧……我就去做鬼……將你們全部殺死……”他默默念著,身上便浮現出火紅色的光,就像燃燒的火焰一樣——與此同時細長的角開始在發間長出,深綠色的發也慢慢變成火紅色……成了‘酒吞童子’。
“……”夏花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無法去阻止,心裏不由得湧上一種莫名的難受。為什麽?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如果酒吞童子是這樣從一個人類變成了妖怪,那麽他心裏一定是有說不盡的孤單和寂寞……正因為如此,成造就了現在的酒吞童子……
夏花垂下眼,腦海裏不禁想起年幼的自己曾經拉著他說要永遠陪著他,可是這份愛慕的感情被仇恨扼殺——即便他孤獨千年,自己到底有多喜歡他……可是殺父弒母的仇絕對不能放下……
“……”這時夏花突然瞪大雙眼看著自己,她是什麽時候回到了原來的自己?
“……酒吞童子對你實施的術我已經破除了。”而身邊的女子卻淡淡一笑,轉過頭看向她:“如果不是我那麽一意孤行,剛才的你就應該是我。”
“……”夏花頓時一怔,立即擡起頭看向眼前的女子:“你是……玉藻前……?”腦海裏不斷回響出新婚之夜酒吞童子不斷喊著的那個聲音,那個讓他愛到現在的妖怪如今就在自己面前……要說什麽?要問她是否也愛酒吞童子?還是……
“他的陰暗和占有欲會毀掉我……即便是喜歡他,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說到這裏,玉藻前這時露出淡淡的笑,看著她問道:“你也有不想傷害的同伴吧……”玉藻前剛說到這裏,夏花的腦海裏頓時浮現出之前和玉稻桉打鬥的畫面——“我……”夏花只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看著自己雙手仿佛玉稻桉的鮮血就在自己的手上:“我竟然向他們動手了……為什麽……”
“這就是我離開酒吞童子的原因……”玉藻前的聲音這時在耳邊響起,“依他的性格,必然會控制我去殺光狐族……”聽到這裏,夏花才默默地明白,原來自己被當做了玉藻前的影子在他身邊度過了漫長的半年時光,酒吞童子,至始至終都只愛著玉藻前……
“……”夏花開始嘲笑自己是多麽不爭氣,一邊憎恨和喜歡著殺父弒母的仇人,又一邊被那個仇人視為另個妖怪的影子……為什麽她必須這樣活下去……即便酒吞童子沒有殺她的父母,但是她依舊不想讓自己生活在玉藻前的影子之下。
“都是……你……”夏花這時輕輕啟口說道,其實她將自己的頭縮進雙肩,後退一步:“如果不是你……我的父母也不會死的吧……而且——酒吞童子也不會把我當成是你……”無法壓抑住的感覺夏花是生來第一次,酒吞童子曾經告訴她,星熊童子是因為保護狐族而死,而引發酒吞童子憎恨狐族的罪魁禍首就是玉藻前……可是,夏花知道玉藻前也是迫不得已,為了保護狐族,拿起武器跟酒吞童子廝殺要有相當的覺悟……但是這一切,到底誰該怪誰……
“全部都是酒吞童子不好……”玉藻前這時默默轉過身,單衣這時在夏花眼前劃過一道美麗的弧度,“這裏是地獄…像我們這些妖怪死後便會停留在這裏,不斷徘徊在痛苦之間……”
“……”夏花頓時一怔,擡起頭看著玉藻前的背影啟口說:“你為什麽會留在這裏?”“……”玉藻前沒有回答她,只是轉過頭對她淡淡一笑,“對不起,狐族的事情竟然會拖累你的父母……”
“……”夏花看著她的笑容,一時間忘記了要做出何種反應……她只是默默地看著,那個身影漸漸消失在眼前——“酒吞童子一直都很孤單……”夏花想起了茨木童子臨走前的那句話,手不由得動了一下……
另一邊,懸崖上一個身影正抱著一個女子走向地上,此時四處都泛起點點紅光,懸崖下的巖漿正冒著濃烈的熱氣,滾滾青煙彌漫在巖漿上方,這裏的壞境簡直是惡劣到極致。
“玉稻殷!!”玉稻桉這時從遠處跑了過來,直接摔下身來到玉稻殷的面前。此時的她已經顧不上四周所發生的事,唯有眼前那個全身鮮血的身影讓她痛徹心扉,“好多血……小殷你不要死啊!”而玉稻殷則被明鬥抱在懷裏,微弱的呼吸隨時都可能停下。此時的她微微睜開淡綠色的眼瞳,看了看那身邊的明鬥和眼前的姐姐,不禁露出淡淡的苦笑:“我……恐怕……活不了了……被安綱連刺了兩刀……”大量的血液這時從她的前胸後背湧出來,一陣難以忍住的痛楚讓她連說話都難受。
“……”而明鬥這時緊抱著她,完全沒有松下來的意思,其實他將頭放在她的肩膀上,不斷重覆著‘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對不起……”明鬥強忍熱淚,抽出數張護符浮在空中,使用治愈的術來治住玉稻殷的傷口,可是效果卻沒有,即便是血不流了,但是致命的傷卻無法治愈掉。
“……”玉稻殷這時淡淡笑著,搖搖頭拉著玉稻桉和明鬥的手,“夠了……”而明鬥的式神們這時相互對視一眼,都紛紛化成了護符回到了明鬥的衣袖裏。很快,瀧澤又出現,他手捧著一團金色的光球來到明鬥的身邊,那金色的光閃耀著白色的光絲,照亮了大家的臉——“雖然不知道要做什麽,但是痛楚……”瀧澤這時將光球送到玉稻殷的胸前,光球便融入了她的身體消失不見:“這可以讓你感受不到痛楚……”瀧澤說完,玉稻殷笑著點了點頭,輕聲說了句‘謝謝’。
“……”瀧澤這時看向兩旁的玉稻桉和明鬥,本想說什麽卻又無法說出什麽,便默默化成一道符回到了明鬥的身邊。
“……小殷……”玉稻桉這時緊握著她的手,眼淚已經止不住開始落下:“不要啊……我不要你死……為什麽……為什麽他要殺了你……”玉稻桉這時將她的手抵在自己的額頭上,默默地抽泣起來。而明鬥這時則緊緊握著她的手,難受的連話也說不清:“是我害的……都是我……”
“如果你……想要殺掉酒吞童子……”玉稻殷這時苦笑著責備起來:“之前就要快點……把我和他……一起封印……”感覺不到痛楚,可是內心卻又有一種無法抵禦的痛楚開始泛濫,明鬥喜歡夏花,即便是半年的時候失去她的音訊甚至以為她死了還是那樣在乎她……玉稻殷在這時也終於明白了,不管自己怎麽做,明鬥的心裏始終都有她一個人……
“……”明鬥搖搖頭,緊抱著她輕聲說道:“我辦不到…把你連同他一起封印………我辦不到!”明鬥低吼著,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他明白,剛才的確是一個能夠封印掉酒吞童子的機會。但是卻靠著玉稻殷以生命代價換來的,辦不到——明鬥根本不想傷害她,更加不想讓她死……
“……”玉稻殷看著他如此自責,垂下眼淡淡地苦笑一陣,“我不會原諒我自己……我做出這種事讓你犧牲……都是我的錯!”明鬥憎恨自己,是自己太無能。如果沒有強大的陰陽術可以對抗酒吞童子,玉稻殷也不會自己往安綱的刀口上撞……“笨蛋……是我無能——!”明鬥的內心混亂得不能平靜,他怪玉稻殷太亂來,又恨自己的無能。
難道單憑現在真的什麽都不能做到嗎?難道就這樣看著玉稻殷犧牲?
“我不後悔…………”這時,輕得幾乎快聽不清的聲音從明鬥的耳邊傳來,玉稻殷正看著他,慢慢閉上眼睛,再輕聲道:“我……喜歡過去的你……所以請……不論何時……都要笑著……”她這時擡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滿意地笑了一下,垂下眼便靠在他的懷裏——“姐姐……就……拜托你……了。”眼前的景象開始漸漸被黑暗包圍,玉稻殷卻沒有半點害怕。這下,即便是永遠地死去,至少還能像現在這樣靠在心愛的人懷裏……作為妖怪她已經很知足了。
“小殷……”玉稻桉緊握著她的手這時擡起了頭,“求你……不要死……”
“……”
……
……
玉稻殷這時安靜了下來,持續的時間突然開始延長……雙臂也漸漸失去力氣,慢慢垂下。
“……”握著她的玉稻桉和明鬥這時都紛紛一怔,瞪大雙眼眼看著這個事實發生——“玉稻殷……玉稻殷!!!”
整個漆黑的上空這時回蕩著他們的聲音,沈睡於他懷中的那個身影永遠不會再睜開雙眼——她的呼吸沒了,雙眼緊閉了,就好像斷了線的傀儡一樣,再也不會有任何意識和動作,連聲音也不會再發出來……
“啊啊啊啊!!!”整個世界就好像瞬間沈浸在灰色的黯淡之中,空氣裏彌漫的血腥味也在不知不覺中迅速擴散開來。玉稻桉這時撲進玉稻殷的懷裏大聲哭著,而明鬥也同時用手臂輕托住她一動不動,唯有自己的目光失去了原有的光澤,所有的思緒也一同陷入了空白當中。
而在不知何處的懸崖上,紅發的妖怪這時伸手拔出了插在土壤中、泛著暗紅色光芒的太刀——弒鬼安綱。“終於又來到這裏了……”他的臉上帶著黯淡又冷酷的笑,雙眼看向四周那可怕地獄的景象。這個地方,平安時代的那場討伐戰後,他曾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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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明鬥這時立即站起來一把拉過玉稻殷,酒吞童子也趁機將安綱拔了出來——“玉稻殷……?”浮現在空中的兩個身影中,那只全身金色的狐妖這時看向地上的這一切,一時間感覺到一種難以壓抑的悲憤開始油然而生,就在她這時沖向他們的那刻,黑色的光束突然擴大,將在場的他們全部包圍了進去……
“玉稻殷!!!”在一片漆黑中,夏花的耳邊傳來了那聲怒吼,就像一時間突然被狠狠敲醒一樣,一幅幅過往的畫面開始在自己的腦海裏旋轉起來——“呃……”覺得自己的大腦無法接受那麽多,夏花在一片漆黑中跪了下來,伸手捂著自己的頭。
而內心深處浮現出剛才那個大喊‘停下’的身影,是讓自己更加痛苦的根源一樣。
很想這個人,也想那兩個妖怪……為什麽?明明是敵人才對……
夏花努力思尋著記憶深處,但是卻總感覺有一道強大的力量在抵擋著自己。“【不要再想起來】”從那天倒在他的懷裏的那刻,那句話就像有著生命一樣時刻提醒著自己,自己到底把什麽拋棄了——為什麽不能再想起來!?
“啊啊啊錒!!!!”自己的頭痛得就要裂開來一樣,她大叫著,哭著請求快點結束自己的思尋。可是又好像有另一個自己要不斷去想,要將自己吞噬掉一樣。而在這時,眼前的黑暗漸漸泛起了點點紅光,夏花身處一片泛著紅光的土壤上。在她的遠處,巖石下是滾燙的巖漿。巖漿照射出可怕耀眼的橙色火光,光是看上去就讓人心驚膽戰。四周彌漫著灰色的煙霧,天空上漆黑一片毫無星光,唯有巖漿的亮光將這裏照亮。
這個地方——已經不是人間了。
“這裏……”夏花這時擡起頭看著遠處,不由得自言自語起來:“大江山……?”就在夏花要支撐起自己站起來的同時,又突然重重地倒在地上。“…呃…”一種難以想象的心痛開始自己的心裏蔓延開來,夏花立即伸手緊抓住自己心臟處的衣服繼續支撐住自己站起來。而這時,夏花甚至連她自己都相當意外地看到一只纖細的手伸在她面前。
“……”夏花頓時一怔,慢慢擡起頭便對上一雙明亮的深褐色眼睛,眼前出現的是一位穿著華麗十二單的漂亮女子,全身鮮艷的服飾襯托出她那白皙的皮膚和絕美的相貌。同樣深褐色的長發披卷下來,眼前的女子簡直就是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已經成這個樣子……”女子這時帶著憐愛的眼神看向她,伸手便扶起了她——“你……”夏花覺得在這種地方應該無人停留才對,但是為什麽眼前會出現這樣一個漂亮的女子?
而女子沒有理會她,則是帶著她慢慢走向前方。一路上夏花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是卻感覺到這個女子身上的香氣是那樣的清新,讓她一時間忘記了胸口的疼痛。而走了一段路之後,女子突然停下便指向遠處不知道何時出現的花海。
“……”夏花簡直看呆了,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巖漿和懸崖竟然包圍著這樣一片花海,一眼望去無數種花朵開放在那裏,紅的黃的紫色……甚至不少鮮綠襯托出它們,簡直就像一副畫一樣。而花海的上方漆黑的天空中竟然射下一道陽光一般的光線,將這裏照得更亮。四周彌漫起淡淡的花香,跟那個女子身上的香氣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夏花突然註意到花海中有一個身影正坐在裏面,他全身漆黑的裝束在五彩繽紛的世界中顯得特別明顯,而那頭深綠色的短發直直地垂在自己的脖間,他此時正背對著自己,光是看背影便覺得他是一個十五歲的男孩。而夏花註視他許久,便發現眼前的男孩這時突然漸漸變大——一下子變成一個身材高挑的男子,漆黑的和服上有著紅色的花紋點綴,就像夜空中真實存在並綻放的花朵一樣絢麗奪目。而那齊齊的短發這時長及肩上,後腦勺還高高束起一個小辮子。
夏花這時看向自己身邊的女子,她完全不知道眼前的畫面是真實的還是假象,就在她開始警惕起來的同時,遠處的男子這時轉過了臉,那張臉孔頓時讓夏花怔住——跟酒吞童子一模一樣?!
“……”夏花看著那張臉頓時瞪大雙眼,也在這時似乎內心深處有什麽開始敲醒自己道:這個難道是過去的酒吞童子?
那雙明亮的金眸和嘴角洋溢的微笑和現在的酒吞童子差異巨大,天真爛漫,毫無約束地活著,跟那個心狠手辣、變化多端的他根本不是一個……
“……酒吞童子……”夏花這時輕聲說著這個名字,身旁的女子這時突然說話了,那清澈響亮的聲線就如琴弦聲般動聽:“酒吞童子只不過是作為妖怪的名字而已,他最初只是個人類……”
“……”夏花頓時一怔,轉過頭看著身旁的女子,輕聲詢問道:“他作為人類的名字……已經想不起來了嗎……”
“名字只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對他來說,‘酒吞童子’這個名字已經夠了。”女子話音剛落,花海中的男子突然在這時倒在了地上,“他怎麽了?”夏花剛要沖過去,女子便立即攔住她:“即便作為人類,該承受的東西就要他自己去承受……”說到這裏,夏花聽到那個男子從花海裏坐了起來——“已經夠了……你們全部都要背叛我的話……全部都把我視為怪物的話……全部去死吧 ……”四周頓時回蕩起人們的哭喊,此起彼伏的聲音不斷傳進夏花的耳朵裏:“去死吧!你這個家夥活在世界上就是個累贅!”“你一生下來就克死了自己的父母,村子裏好幾個領養你的人都受到了牽連!你這個鬼子!”“去死去死!滾出這裏!”
鬼子……?
“……”夏花看著花海中的男子這時開始發出陣陣冷笑,不知何時他的臉上開始浮現出不知是誰的鮮血,而發間那雙金色眼瞳在這時開始變得暗淡,深邃得可怕。“那麽好吧……我就去做鬼……將你們全部殺死……”他默默念著,身上便浮現出火紅色的光,就像燃燒的火焰一樣——與此同時細長的角開始在發間長出,深綠色的發也慢慢變成火紅色……成了‘酒吞童子’。
“……”夏花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無法去阻止,心裏不由得湧上一種莫名的難受。為什麽?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如果酒吞童子是這樣從一個人類變成了妖怪,那麽他心裏一定是有說不盡的孤單和寂寞……正因為如此,成造就了現在的酒吞童子……
夏花垂下眼,腦海裏不禁想起年幼的自己曾經拉著他說要永遠陪著他,可是這份愛慕的感情被仇恨扼殺——即便他孤獨千年,自己到底有多喜歡他……可是殺父弒母的仇絕對不能放下……
“……”這時夏花突然瞪大雙眼看著自己,她是什麽時候回到了原來的自己?
“……酒吞童子對你實施的術我已經破除了。”而身邊的女子卻淡淡一笑,轉過頭看向她:“如果不是我那麽一意孤行,剛才的你就應該是我。”
“……”夏花頓時一怔,立即擡起頭看向眼前的女子:“你是……玉藻前……?”腦海裏不斷回響出新婚之夜酒吞童子不斷喊著的那個聲音,那個讓他愛到現在的妖怪如今就在自己面前……要說什麽?要問她是否也愛酒吞童子?還是……
“他的陰暗和占有欲會毀掉我……即便是喜歡他,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說到這裏,玉藻前這時露出淡淡的笑,看著她問道:“你也有不想傷害的同伴吧……”玉藻前剛說到這裏,夏花的腦海裏頓時浮現出之前和玉稻桉打鬥的畫面——“我……”夏花只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看著自己雙手仿佛玉稻桉的鮮血就在自己的手上:“我竟然向他們動手了……為什麽……”
“這就是我離開酒吞童子的原因……”玉藻前的聲音這時在耳邊響起,“依他的性格,必然會控制我去殺光狐族……”聽到這裏,夏花才默默地明白,原來自己被當做了玉藻前的影子在他身邊度過了漫長的半年時光,酒吞童子,至始至終都只愛著玉藻前……
“……”夏花開始嘲笑自己是多麽不爭氣,一邊憎恨和喜歡著殺父弒母的仇人,又一邊被那個仇人視為另個妖怪的影子……為什麽她必須這樣活下去……即便酒吞童子沒有殺她的父母,但是她依舊不想讓自己生活在玉藻前的影子之下。
“都是……你……”夏花這時輕輕啟口說道,其實她將自己的頭縮進雙肩,後退一步:“如果不是你……我的父母也不會死的吧……而且——酒吞童子也不會把我當成是你……”無法壓抑住的感覺夏花是生來第一次,酒吞童子曾經告訴她,星熊童子是因為保護狐族而死,而引發酒吞童子憎恨狐族的罪魁禍首就是玉藻前……可是,夏花知道玉藻前也是迫不得已,為了保護狐族,拿起武器跟酒吞童子廝殺要有相當的覺悟……但是這一切,到底誰該怪誰……
“全部都是酒吞童子不好……”玉藻前這時默默轉過身,單衣這時在夏花眼前劃過一道美麗的弧度,“這裏是地獄…像我們這些妖怪死後便會停留在這裏,不斷徘徊在痛苦之間……”
“……”夏花頓時一怔,擡起頭看著玉藻前的背影啟口說:“你為什麽會留在這裏?”“……”玉藻前沒有回答她,只是轉過頭對她淡淡一笑,“對不起,狐族的事情竟然會拖累你的父母……”
“……”夏花看著她的笑容,一時間忘記了要做出何種反應……她只是默默地看著,那個身影漸漸消失在眼前——“酒吞童子一直都很孤單……”夏花想起了茨木童子臨走前的那句話,手不由得動了一下……
另一邊,懸崖上一個身影正抱著一個女子走向地上,此時四處都泛起點點紅光,懸崖下的巖漿正冒著濃烈的熱氣,滾滾青煙彌漫在巖漿上方,這裏的壞境簡直是惡劣到極致。
“玉稻殷!!”玉稻桉這時從遠處跑了過來,直接摔下身來到玉稻殷的面前。此時的她已經顧不上四周所發生的事,唯有眼前那個全身鮮血的身影讓她痛徹心扉,“好多血……小殷你不要死啊!”而玉稻殷則被明鬥抱在懷裏,微弱的呼吸隨時都可能停下。此時的她微微睜開淡綠色的眼瞳,看了看那身邊的明鬥和眼前的姐姐,不禁露出淡淡的苦笑:“我……恐怕……活不了了……被安綱連刺了兩刀……”大量的血液這時從她的前胸後背湧出來,一陣難以忍住的痛楚讓她連說話都難受。
“……”而明鬥這時緊抱著她,完全沒有松下來的意思,其實他將頭放在她的肩膀上,不斷重覆著‘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對不起……”明鬥強忍熱淚,抽出數張護符浮在空中,使用治愈的術來治住玉稻殷的傷口,可是效果卻沒有,即便是血不流了,但是致命的傷卻無法治愈掉。
“……”玉稻殷這時淡淡笑著,搖搖頭拉著玉稻桉和明鬥的手,“夠了……”而明鬥的式神們這時相互對視一眼,都紛紛化成了護符回到了明鬥的衣袖裏。很快,瀧澤又出現,他手捧著一團金色的光球來到明鬥的身邊,那金色的光閃耀著白色的光絲,照亮了大家的臉——“雖然不知道要做什麽,但是痛楚……”瀧澤這時將光球送到玉稻殷的胸前,光球便融入了她的身體消失不見:“這可以讓你感受不到痛楚……”瀧澤說完,玉稻殷笑著點了點頭,輕聲說了句‘謝謝’。
“……”瀧澤這時看向兩旁的玉稻桉和明鬥,本想說什麽卻又無法說出什麽,便默默化成一道符回到了明鬥的身邊。
“……小殷……”玉稻桉這時緊握著她的手,眼淚已經止不住開始落下:“不要啊……我不要你死……為什麽……為什麽他要殺了你……”玉稻桉這時將她的手抵在自己的額頭上,默默地抽泣起來。而明鬥這時則緊緊握著她的手,難受的連話也說不清:“是我害的……都是我……”
“如果你……想要殺掉酒吞童子……”玉稻殷這時苦笑著責備起來:“之前就要快點……把我和他……一起封印……”感覺不到痛楚,可是內心卻又有一種無法抵禦的痛楚開始泛濫,明鬥喜歡夏花,即便是半年的時候失去她的音訊甚至以為她死了還是那樣在乎她……玉稻殷在這時也終於明白了,不管自己怎麽做,明鬥的心裏始終都有她一個人……
“……”明鬥搖搖頭,緊抱著她輕聲說道:“我辦不到…把你連同他一起封印………我辦不到!”明鬥低吼著,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他明白,剛才的確是一個能夠封印掉酒吞童子的機會。但是卻靠著玉稻殷以生命代價換來的,辦不到——明鬥根本不想傷害她,更加不想讓她死……
“……”玉稻殷看著他如此自責,垂下眼淡淡地苦笑一陣,“我不會原諒我自己……我做出這種事讓你犧牲……都是我的錯!”明鬥憎恨自己,是自己太無能。如果沒有強大的陰陽術可以對抗酒吞童子,玉稻殷也不會自己往安綱的刀口上撞……“笨蛋……是我無能——!”明鬥的內心混亂得不能平靜,他怪玉稻殷太亂來,又恨自己的無能。
難道單憑現在真的什麽都不能做到嗎?難道就這樣看著玉稻殷犧牲?
“我不後悔…………”這時,輕得幾乎快聽不清的聲音從明鬥的耳邊傳來,玉稻殷正看著他,慢慢閉上眼睛,再輕聲道:“我……喜歡過去的你……所以請……不論何時……都要笑著……”她這時擡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滿意地笑了一下,垂下眼便靠在他的懷裏——“姐姐……就……拜托你……了。”眼前的景象開始漸漸被黑暗包圍,玉稻殷卻沒有半點害怕。這下,即便是永遠地死去,至少還能像現在這樣靠在心愛的人懷裏……作為妖怪她已經很知足了。
“小殷……”玉稻桉緊握著她的手這時擡起了頭,“求你……不要死……”
“……”
……
……
玉稻殷這時安靜了下來,持續的時間突然開始延長……雙臂也漸漸失去力氣,慢慢垂下。
“……”握著她的玉稻桉和明鬥這時都紛紛一怔,瞪大雙眼眼看著這個事實發生——“玉稻殷……玉稻殷!!!”
整個漆黑的上空這時回蕩著他們的聲音,沈睡於他懷中的那個身影永遠不會再睜開雙眼——她的呼吸沒了,雙眼緊閉了,就好像斷了線的傀儡一樣,再也不會有任何意識和動作,連聲音也不會再發出來……
“啊啊啊啊!!!”整個世界就好像瞬間沈浸在灰色的黯淡之中,空氣裏彌漫的血腥味也在不知不覺中迅速擴散開來。玉稻桉這時撲進玉稻殷的懷裏大聲哭著,而明鬥也同時用手臂輕托住她一動不動,唯有自己的目光失去了原有的光澤,所有的思緒也一同陷入了空白當中。
而在不知何處的懸崖上,紅發的妖怪這時伸手拔出了插在土壤中、泛著暗紅色光芒的太刀——弒鬼安綱。“終於又來到這裏了……”他的臉上帶著黯淡又冷酷的笑,雙眼看向四周那可怕地獄的景象。這個地方,平安時代的那場討伐戰後,他曾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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